当我们漫步东京街头，眼望现代化的都市，我们不会想到这个国家保留了一种古老的制度——他们有皇上。

和中国反复地改朝换代所不同的是，日本只有一个朝代，一脉相承，至今不被废止。

皇帝制度曾经被我们看成封建、愚昧、落后、腐朽的制度，在日本却处理得很好。国家稳定发展，皇室保持着尊荣，人民也没有流露无法接受的怨言，社会秩序和其他国家一样平稳。

在平常岁月里，人们很少能够想到天皇。当午夜食堂里谈论家长里短的时候，当棒球场上奔跑和呐喊的时候，当乡村里的婆婆早出晚归的时候……没有谁会想到这个国家还有一个天皇地位高高在上。天皇是一种似有似无的存在，和日本的民族传统一样，明明确实有，但是完全融化入现代化的世俗生活里面了。

在日本，天皇在人民心目中有崇高地位。日常生活中人民并不时常提起天皇，但是一旦人们需要一个国家核心的时候，天皇就理所当然地成为这样的人物，人心所向，民众核心所属。

日本是一个议会制君主立宪制国家，而且是历史上先确立君主立宪，后产生议会制度。这种现实一方面是学习西方政治制度的产物，另一方面是日本自身历史延续的结果。

以前中国人的心目中，皇帝总是残暴和专制的，保留皇权制度就是保留独裁与压迫。直到改革开放后，影视剧中出现了好皇帝的形象，才有了明君这样的概念。这和中国人消灭封建制度、废止皇权有很大关系。中国晚清时代的皇帝制度是非常腐朽和没落的，曾经出现过穷苦百姓帮助外国殖民入侵者搬运武器打击清政府的场面。在那样的历史背景下，中国人选择用革命的方式消灭帝制。革命过程中，末代皇帝并没有流血和丧命，只是失去地位。中国人只革制度的命，不革人的命。而日本人连制度的命都不革，天皇的崇高地位一直延续到现在。

在日本之前，早有另外一个国家，采取和平手段改造社会，只革制度的命，不革皇上的命。这就是英国。

英国也是君主立宪制国家。英国的宪政史更能反映历史延续和历史妥协。从古代发展到近代，君主和贵族得以保留，一直延续至今。现在的英国仍然存在贵族阶层，地位显赫地享受政治地位，形成上议院，即贵族院。普通百姓通过竞选都是在下议院寻求为国效力的机会，下议院也叫平民院。

人类的历史就是不断反抗专制的历史，但是英国保留了专制的象征和代表，君主长久存在。上世纪末，英国曾经发生过一次投票表决是否继续保留君主制的活动，结果是更多人支持保留君主，延续旧的社会制度。人类不断地追求平等和自由，但是在更早走入文明和发达的英国，不仅有的人生来就是皇室，还有人终生享受贵族待遇，政治上长期居于上议院。工业革命，大国崛起，英国时常向人显示光明和进步的形象，然而在制度建设上，她没有太多的革命性，总是延续旧有，沿着过去已有的轨迹顺势前行，不搞大幅度跨越，没有大的转折，用妥协和让步完成历史变迁。这种历史态度给英国迎来了巨大的成功，它曾经是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帝国，号称“日不落”，即便是现在，英国在全世界的影响力也非同小可。

我曾经在中国政法大学校园内的书店寻找日本宪法典和英国宪法性文件这两种书，都没有找到。那个书店简陋而破败，让人觉得寒酸，不禁想起这所学校以前的一位校长说过的话：学者应当适度贫困。这书店简直是这句话的写照，学者的理想如此变成了现实。

后来发现一本政法大学出版社年出版的中文本《西班牙宪法典》，果断买下。如同英国和日本一样，西班牙也是君主立宪国。

西方国家一般都是分权的，西班牙也不例外。从宪法典就可以看出西班牙国家的权力划分——立法、行政、司法，国王是权力多元结构中的一元，从宪政上与立法、行政、司法有同等的地位，事实上并没有太多的权力。虽然没有实权，但是能够享受无上的尊荣，其实也是权力的一种体现。

英国君主拥有较大的权力，能够向首相提供咨询和建议，越是阅历丰富的君主，对首相施加的影响越大。现任的英国女王就是一位充满智慧和德高望重的君主，对英国的政治做出过巨大贡献，受到广泛爱戴。她是英国人民的灵魂与核心。资产阶级的妥协性曾经为我们的历史教科书所不齿，可是在君主立宪制的英国，这种妥协性为制度的完善提供了前提和基础——保留英国人民的核心人物作为国家形象的代表，也是人民利益和心声的代表，让其在权力体系中有自己的位置，使国家的历史绵延不尽，权力体系更臻完善。

延续历史并不是困难的事，但又常常受到挑战，因为会有人有意否定历史，或者重写历史。我们推崇大胆变革，因为没有大胆变革就不会有前进；可是我们不能接受割裂式的改造，因为在一个国泰民安的时代，没有人愿意经历动荡和不安，割裂式或者断崖式的变革会对已有的成就和果实造成破坏。我们要做的是在大胆变革中延续历史，在延续历史时大胆变革。我们需要壮士断腕，却不愿看到流血牺牲，在这样的矛盾中追求和探索，对我们的智商提出挑战——我们必须比前人更有智慧，才能把前人创造的财产传承下去。

在日本的神社以及乡村路口，我们很容易看到高大而壮观的鸟居。在日本，有的鸟居是由企业或者个人供养的，供养人自己花钱建造和维护，一旦供养人没有财力继续维护，他的鸟居就会破败。这个传统可以在古代中国找到渊源。洛阳龙门石窟的佛像就是由人供养的，谁愿意花钱就可以给自己筑一尊佛，日后的维护也是供养人负责。龙门石窟最大的佛——卢舍那是由武则天供养的，佛的样子也是按照武则天的形象雕刻的。在武则天时代，日本是不断向我们学习思想和技术的小国，可是现在，日本不再学我们了，我们却要从他们的历史经验中获得启发。

从日本那里获得启发？恐怕又有很多人不屑。事实上，真正内心强大的人都不会计较荣辱得失，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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