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和平鸟 >> 和平鸟的天敌 >> 鸟鼠同穴,到底是相濡以沫的互惠共生还是偶
朱子云(山水自然保护中心顾问)夏日的清晨,站在青海三江源的草原上,看着老鼠样的小兽和麻雀样的小鸟伸一伸懒腰,可爱并充满灵气,会让你跟它们一样动力满满,开启新的一天。如果你做足了功课,可能也会好奇地四处搜寻“鸟鼠同穴”的证据。鼠兔和雪雀和睦相处。摄影/董磊(西南山地)一对跨物种的“共享穴巢”在草原,你会经常看到一种小“老鼠”,它们体型小,习性也跟鼠类相仿,但却没有尾巴。其实,这种小动物是高原上较为常见的鼠兔,它们属于兔形目。有鼠兔的地方总有雪雀在蹦蹦跳跳。藏族牧民很早就发现,雪雀似乎会跟鼠兔共享巢穴。一只鼠兔从洞口探出头来,好奇地察看周围的环境。摄影/郭亮不止在三江源,在其他地方,雪雀、地山雀、角百灵等多种小鸟也会在鼠兔、黄鼠、旱獭等多种小兽的洞穴里筑巢。古人给这种现象起了个名字,叫做“鸟鼠同穴”。如此暧昧的名字,不由让人想到“双宿双飞”“跨物种的爱恋”!“鸟鼠同穴”出自《尚书·禹贡》中的一句简短的话:“导渭自鸟鼠同穴”,意思是说,渭河发源于一座名叫“鸟鼠同穴”的山。成书略晚的《山海经》和《水经》是我国历史上最重要的地理学著作,它们都提到了“鸟鼠同穴”。鸟和鼠作为两种不同的生物,竟然会分享家园,这可真是奇哉怪也,也无怪乎命名者把“鸟鼠同穴”拿来做地名,吸引人们前往一探究竟。澜沧江源区的高原草甸,鸟类会利用鼠兔建造的洞穴作为庇护所。摄影/刘思远“鸟鼠同穴”引争议对“鸟鼠同穴”一事,很快学者们就分成了两派。有人认为此事太过荒诞,手足同胞为了房子你死我活的事情都不鲜见,不同物种怎么可能共享巢穴和睦相处?清人王芑孙认为,打洞本是鼠类的习性,西北地区风沙大、天气冷,鸟类既有迫切的筑巢需求,自己又不会挖洞,自然会借用鼠类的洞穴。鸟鼠同穴,不过是又一种鹊巢鸠占罢了。《禹贡》中提到的鸟鼠同穴山是渭河源头,在今天的甘肃省境内,上古时代算得上不那么容易到达的地方。当时绝大多数的学者都没有亲自到过鸟鼠山实地考察。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交通的进步,越来越多的人在今天的青海、甘肃、新疆等地的旅行中亲眼看到了鸟鼠同穴的现象。另一些学者认为圣贤书所述必有道理,著名的学者郭璞在给《尚书》作注时记载,与鼠共用洞穴的动物是一种黄黑色的小鸟,洞穴深入地下三四尺,鸟住在洞穴的外侧,鼠住在洞穴的内侧。有学者在此基础上,对鸟鼠关系做进一步阐释,认为鸟和鼠如家人一般,不仅分享住所,还会分享食物,帮助对方抚养后代。甚至有人认为,同穴的鸟鼠是“鸟雄鼠雌,互为阴阳”。清人徐松在新疆赛里木湖东岸旅行中,记载了有趣的细节:他看到一只鸟从鼠洞飞出,紧接着一只鼠从洞里跑出,之后鸟骑在鼠的背上,虽然鼠来回奔跑,但鸟一直停在鼠身上,过了很长时间才飞走。类似的观察记录越来越多,鸟鼠同穴一事确实存在,不再有什么疑问。经过不知多少人的加工演绎,产生了一种至今还流传很广的说法:鼠为鸟打洞、作穴,鸟啄食鼠身上的寄生虫,帮助鼠做清洁;鸟能飞行,观察力强,当发现它们共同的敌人——猛禽来袭时,鸟会向鼠发出警报,一同躲避。鸟鼠之间各取所需、互惠共生现代科学的传入给“鸟鼠同穴”现象一个全新的解读视角。如果鼠和鸟真的如此相互帮助,那在生物学上是一个极好的互利共生的实例。著名的动物学家陈桢先生在整理我国古籍中有关动物的记载时,便被鸟鼠同穴吸引,他系统梳理了各家有关鸟鼠同穴的观点,并把它作为一个科学问题提了出来。之后,中国科学家在国内多个地点进行了细致的观察研究,并整理了蒙古、中亚等国外多地的报告。他们发现,鸟鼠同穴确实是一种相当常见的现象。一只白腰雪雀与两只鼠兔一起出现在洞口附近。白腰雪雀经常出入于鼠兔洞穴,鼠兔也不会攻击它们,可谓和平相处的好邻居。摄影/董磊(西南山地)鸟鼠同穴在草原地区出现最多。这些地区冬季寒冷,常有大风,且缺少茂密的植被遮掩,在平地筑巢既不利于对抗恶劣天气,也很容易被天敌发现,对生存非常不利。这里又没有树木可供筑巢,那么最合适的筑巢地点自然是各种洞穴而鼠洞就是最容易找到的选择。但是,鸟和鼠同时使用同一洞穴的情况却非常罕见,通常是鸟使用鼠已经废弃的洞穴。鸟倾向于使用废弃的洞穴并不难找到原因,鸟和鼠都是活动积极的小型动物,出入洞穴都非常频繁,共用一个洞穴,彼此肯定会相互干扰。同时,通常鼠对猛禽的警觉性要超过鸟,在发现天敌方面并不太需要协助,也不必通过分享住所来求得鸟的帮助。而且,草原鼠类有经常搬家的习惯。一处洞穴在使用一段时间后,位置会被天敌熟悉,积累的粪便等生活垃圾也很容易滋生病菌。因此,鼠类会利用自己善于挖掘的本领,不断开挖新家,在草地上看到的众多鼠洞,大多数都是已经被废弃的,正在被使用的“活跃鼠洞”实际上很少。有大把的无主之洞可用,鸟类选择废弃鼠洞而不是活跃鼠洞筑巢的现象也就非常合理了。而一些偶然情况中,鸟类闯入了鼠类正在使用的活跃鼠洞,则会造成双方的冲突。动物学家观察到多次鸟鼠在同一洞内遭遇后,鸟不断啄咬鼠,鼠最后只得落荒而逃另寻住处的现象。因此,清人徐松观察到的现象,大概不是嬉戏打闹,也不是相爱相杀,而是一起强抢民宅的恶劣事件。鸟在搬入洞穴后还会对洞穴进行改造。一个鼠洞通常有多个洞口出入,地下的洞穴连通所有洞口,鸟只需利用其中一个洞口——它们会用泥土和干草封闭到其他洞口的通道,这是鸟和鼠习性的又一个不同之处。因此,鸟鼠同穴的现象可以说没有,也可以说有。说没有,是因为自然界中确实没有为人津津乐道的、鸟和鼠共居一穴、亲密互助的情况。说有,是因为鸟确实利用了鼠挖出的洞穴筑巢,鼠对鸟的生存也确实有正面的影响。不断地废弃旧洞、挖掘新洞,是鼠类的天性,有利于鼠的生存;寻找洞穴,并在洞内筑巢,是鸟的天性,也有利于鸟的生存。真实的鸟鼠关系不像众人理想中那样含情脉脉,但鸟鼠之间各取所需,却也相安无事,繁盛自在。庄子所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大概就是如此吧。因“鸟鼠同穴”被载于《尚书》之中,这一自然现象就与经典中的其他字句一样,被带上了某种神圣的文化意义。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成为一个重点课题。许多书生皓首穷经,为鸟鼠同穴加上许多阐释与想象,但可以看到,洞见不会来自书斋,只会来自对自然实地的观察和了解。本文节选自中国绿色时报融媒体成员《森林与人类》杂志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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