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徐逐北把一只胳臂愤怒地横在门口，盯着我，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如果你只是因为那件事就要跟我离婚，你可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我跟他说，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

「进来坐着说话，外面很冷。」

不知为何，我非常平静。徐逐北僵着身子，不肯接那杯水，也不肯进咨询室，我把水杯放在玄关，回头去整理从家里搬运过来的大小物什。

愤怒的徐逐北，我必须小心翼翼，像搁置一件脆弱的水晶摆件一般，暂时把他搁在一边。

结婚十年，这个男人愤怒起来有着非常可怕的脑回路，我深知如果自己继续与他理论，很快彼此就会原地爆炸。

平静，深呼吸，我在心里跟自己说，愤怒的时候做出的一切决定和沟通，都是幼稚可笑的。

「你既然都要跟我离婚了，干嘛还这么假惺惺？」徐逐北牙齿里嗤出一声冷笑。

「不是所有的离婚都必须剑拔弩张，鸡飞狗跳的。」

说完这句话，我就知道徐逐北一定会跳起来。

我当然知道徐逐北概念中的离婚只有一种：不是拔刀见血，就是深仇大恨。他的父母就是这样，把一出离婚，演成了一幕活生生的隔空复仇记，我不止一次在他父母面前，领略到二人对彼此不共戴天的仇视，各种连娘带祖宗的怒骂，各种血海深仇的杀人不见血，哪怕其实他们都已经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和生活。

但这一对夫妇，曾经婚姻中大大小小的碎片，还是无情地击穿了一切时间与新欢。他们没有痊愈，也把伤口上的血迹，深深溅到了徐逐北的灵魂里。

一笑泯恩仇的离婚，那是不可能的。在徐逐北眼中，一别两宽和平分手的离婚，是一场世纪魔幻剧。

就像现在，他像盯着一个怪物一样盯着我，随即仰天长笑，把一杯白开水咕咚咕咚灌进喉咙，喉结翻飞，喝得极其壮烈。

很莫名，我想伸手去摸一摸他颈脖上的喉结。

这是我如此熟悉的肉体，一想到这里，泪腺就控制不住地酸胀活跃起来。

我把眼泪吞回喉咙，徐逐北已经「啪」一声甩下水杯，摔门而去了。

阿亚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从楼上蹑手蹑脚爬下来抱住我：「阮唐姐，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埋头整书架，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阿亚捡起地面上的一沓文件，是徐逐北离开时扔给我的，几页看下来，阿亚表情复杂。

那是离婚协议书，我瞥了一眼，徐逐北三个字签的龙飞凤舞。

阿亚看得脸一阵青红不接：「阮唐姐，你净身出户？」

我埋头整书，无话可说。

「十年的情分啊……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全职主妇，为家为孩子付出了这么多，再不济也得给你分一套房子吧？他就不想想你离婚之后居无定所，更何况你还要带一个孩子……什么？孩子也判给他了？这……」

阿亚越看越激动。

我自嘲地笑了笑，没错，我现在就是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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